故事见清同治《长兴县志》“卷三十一，杂识、琐录”：“长兴令归震川先生好谈文，于听讼非所长。有乡豪与媳奸，为仆所见，挥刀杀之。知事不可掩，入室取一婢杀之。提二首赴县告以获之奸所，欲脱己罪。遇大雨，阻城外。其夕先生梦城隍神告以杀死本末。先生辰起坐堂上，其人携二首奔入。未及言，先生大呼曰：“贼、贼，汝杀人！”，如是遂伏罪。众咸以为神，自后无敢欺者《涌幢小品》。”后世流传中，颇有改动。

归有光任长兴县令，一天夜晚，天一直下着暴雨，归有光担心又要发洪灾了，忧心忡忡。当晚归有光做了一个梦，梦见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县衙正殿案前跳动，且一只特别想张嘴说话。归有光一下子被惊醒，时窗外大雨瓢泼。清晨雨止，有土豪老翁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来到县衙击鼓告状，泣不成声，诉说家中仆人与小妾通奸，自己一时气愤，将他二人杀了。因大雨不止，以致拖延至天明才来投案自首。归有光对断狱判案，实非所长，遇到这个案件，总觉内有隐情，可就是想不出症结所在，无奈只得先将富翁暂时收监。归有光请县丞吴承恩共同商议，吴承恩听完案情，分析说：“下官总觉得此案极不合理。依《大明律》，‘仆人杀死主人当判凌迟处死，而主人杀死仆人，则只须赔偿一百两纹银支付丧葬即可。’土豪若恨小妾通奸，只需将其转卖他人即可，何必非要杀人，这样不但可免百两的丧葬赔付，还能赚到一笔不菲的银两。所以此案内中必有隐情。”归有光被吴承恩一语点醒关键，但还是无从下手。

归有光决定求助城隍。明朝时不知何故，县城城隍庙中的城隍成为城市中第一主神，官方公认：阳间的官司由县官老爷负责，阴间的官司则有城隍老爷侦办。以致每位县官上任，必须头天晚上到城隍庙过夜，次日才能接印。归有光迷信城隍，当晚卷着铺盖来到城隍庙夜宿，求请城隍鬼断。县丞吴承恩询问要不要派衙役保护。归有光说：“本县只是苦思不得其解，需寻些灵感，不需保护。吴大人可率衙役侧面打探一下，或许能够探些消息。”

晚上，归有光夜宿城隍庙，城隍给他托一个奇梦，告诉归有光土豪杀人的始末。原来土豪和儿媳有染，遭小妾记恨要挟。一日，土豪偷情时又被家中男仆发现，土豪惊恐，权衡利弊：“大明律法特别重视纲常伦理，普通百姓通奸已属重罪，若翁媳通奸则是触犯人伦，定要处以斩绞等极刑。但若是主人杀死仆人却只需赔付丧葬费用即可。”于是恶念顿生，挥刀把男仆杀死。为饰罪行，土豪索性到卧室再将小妾杀死，以作彻底了断。完事后土豪惊恐万状，恰逢大雨不止，冷静下来后，土豪割下那两个人头，来到县衙首告，谎称家中的小妾与男仆通奸，被自己撞见，恶仆竟然省恶念，向主人行凶，自己不得已才杀死二人。

归有光梦醒回到县衙，吴承恩派出的衙役探案回报:“土豪确实嫌疑，他有个儿子出外经商多年未归，生死不知；家有媳妇，很有姿色，等同守寡多年。邻居怀疑乃土豪与媳妇通奸，被人捉奸，所以才起杀戮之举。”归有光听闻衙役侦知与自己的梦境完全匹配，有了断案主意。但是如何撬开土豪的嘴，却是万分困难，因为土豪如若认罪，就是凌迟重罪。吴承恩説：“既然大人特别相信城隍，不如就请城隍阴断吧”。随即吴承恩向归有光献出自己的计策。

次日，归有光暗令医官先用药物将土豪弄得口吐白沫，无法言语，如中邪一般。然后拖到大堂审问。土豪的样子着实恐怖，归有光宣称土豪因鬼魂缠身，已经中邪，并故意将消息放出。土豪家的媳妇听了，非常害怕，马上来到城西画溪桥清果寺拜佛祈祷。庙里的和尚得归有光的指示，故意哄骗说:“只有将被冤死鬼魂的名字写成灵牌供奉，才可免去债主被鬼魂缠身索命的无妄之灾。”土豪的媳妇被诱，当即写上长工的名字。归有光得到媳妇供奉的牌位，确认长工确系被冤杀，于是一番审问，媳妇终于坦白案情真相。老土豪见媳妇已经招供，也只得招供，签字画押。归有光通过推理，再巧设计局，终于侦破了一桩复杂的杀人命案。